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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早上的阳光总是来得晚，像是懒洋洋的醉汉，拖拖拉拉地爬上地平线。旁边的老树瘦得可怜，光秃秃的，连一根毛都没有，活像个被岁月榨干了精气的老人。它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，像个倔强的老光棍，任凭寒风在它身上抽打，也不肯弯一下腰。
树下有个老头儿，姓张，大家都叫他老张头。老张头是个怪人，整天穿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，戴着一顶掉了毛的雷锋帽，手里还拎着个锈迹斑斑的保温杯。他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出现在这棵老树下，像是跟这树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，盯着它看半天，然后摇摇头，叹口气，再慢悠悠地走开。
村里的人都觉得老张头有点神经兮兮的，可也没人敢招惹他。毕竟，老张头年轻时可是个狠角色，据说还参加过抗美援朝，虽然他自己从来不说这些事。可他那双眼睛，总是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，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。
有一天，村里来了个年轻人，自称是个摄影师，说是要拍点乡村的风景。他看中了那棵老树，觉得它光秃秃的枝干在阳光下特别有艺术感。于是，他架起相机，对着老树一通猛拍。可拍着拍着，他突然发现老张头站在不远处，正冷冷地盯着他。
年轻人有点心虚，走过去递了根烟，笑着说：“大爷，您也喜欢这棵树啊？”
老张头没接烟，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，说：“这树是我的。”
年轻人一愣，心想这树长在路边，怎么就成了你的了？可他也不敢多问，只好讪讪地笑了笑，收拾东西准备走人。
就在这时，老张头突然开口了：“你知道这树为什么光秃秃的吗？”
年轻人摇摇头，表示不知道。
老张头叹了口气，说：“这树啊，是我当年从战场上带回来的。那时候，它还是一棵小树苗，被我种在这儿，想着等它长大了，能给我遮遮阴。可谁知道，它越长越歪，最后干脆连叶子都不长了。”
年轻人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心想这老头儿是不是在编故事？可老张头的眼神却异常认真，仿佛在说一件极其重要的事。
“后来我才明白，”老张头继续说道，“这树啊，跟我一样，都是被战争毁了。它不愿意再长叶子，是因为它看透了这世间的丑恶。它宁愿光秃秃地站在这里，也不愿意再为这个世界增添一丝绿意。”
年轻人听得目瞪口呆，半天说不出话来。他看了看那棵光秃秃的老树，又看了看老张头，突然觉得这老头儿的话有点道理。
从那以后，年轻人再也没来过村里。可老张头依旧每天早晨出现在那棵老树下，盯着它看半天，然后摇摇头，叹口气，再慢悠悠地走开。
村里的人都说，老张头疯了。可只有那棵老树知道，他其实比谁都清醒。 |
